【忘羡】《不可逃》（4）
四.
魏无羡坐在沙发上，搂着个软趴趴的抱枕打瞌睡。他冻得哆哆嗦嗦，半梦半醒还在埋怨莫玄羽身体太差经不得冷，不如他以前身体好，从来不怕冷。忽然听到隔壁门响，抬头一看挂钟，竟然已经十点半了。
隔壁没别的邻居，只住着蓝忘机一个人，他半夜出门做什么？
魏无羡放下抱枕，悄悄走到门边，半蹲着往外看一眼，突然反应过来，心道：”不对呀，他又看不到我，我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？”于是穿好外套，拿过围巾把半张脸都裹起来，照一照玄关的镜子，确定遮的很严实，才打开门跟出去。
从前去哪里身边都有爱人，有恃无恐，多冷的风多寒的夜都不怕。如今究竟不一样。
蓝忘机在书桌前批改卷子改到这会儿才好，把书桌上的书放回书柜的时候，看着桌子上缺了一个角的兔耳朵瓷杯愣了神，不小心碰掉了角落里摆着的一个小盒子。小盒子掉在地上，盖子摔开，一叠厚厚的红色便签条掉出来。
飘飘扬扬，打着旋儿落下许多熟悉的笔迹。
书桌上飘了一张“蓝湛，我们放学之后一起吃饭好不好？你不理我，我就当你答应了！”
椅子上两张“喂，还生我气呀？”和“行啦，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？不是成心捉弄你的，我送个东西给你赔罪要不要？”后头附一张蓝忘机在课桌前正襟危坐的小像。
地上散散落落许多诸如“蓝湛，你有时候能不能也理理我呀？”
“学校后山上有兔子啊蓝湛！我抓两只给你养在宿舍里好不好？不许说不好，哈哈，我已经抓了。”
“我抓给你的两只兔子怎么样？我听人说兔子不好养活，嗯，还好交给你了。”
走两步差点踩到“蓝湛蓝湛，天天都是你打扫卫生，逃一天，就一天好不好？哥哥带你去约会啊。”
这张背后粘着另一张“知道你肯定不答应，那没办法，我只能等你啦，为了带你去约会……你知道今天课上蓝老头儿看见我在做作业是什么表情吗？哈哈哈哈！”
每一张纸看上去都不那么平整，像是一张张被乱七八糟地团起来，又被什么人仔细展开压平后才一起收在这里的。
蓝忘机一手扶着书桌，站着看着这满地的纸片许久，深深吸一口气，认命地蹲下，开始把那些许多年后仍旧颜色鲜红的便签条从地上重新捡起来。
魏无羡这个人，买便签条都要买这样张扬的颜色，可偏偏喜欢蓝忘机这么个古板无趣的人。
蓝忘机把纸片在原来那个铁盒子里放好，他把盒盖轻轻扣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哒”的一声响。这时候蓝忘机突然想尝尝，他第一次遇见魏无羡的时候，他手里拿的柠檬茶是什么味道。
蓝忘机穿着不甚合脚的拖鞋走到客厅，看一眼滴答滴答响的挂钟。时间已经很晚，魏无羡走后，他很久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过门了。他走到门口，拿过挂着的外套穿上，把脚上不合脚的，毛茸茸的拖鞋换掉，“啪”的一声关上客厅里的灯，出门往楼下的便利店去。
路旁的便利店很晚都在营业，这点特别的灯火通明在冬夜里显得尤其暖和。蓝忘机耐心地在货架上找了许久，始终找不到那种，当年魏无羡翻墙也要买来的饮料。
蓝忘机看完了一整个饮料区域的货架，犹豫许久要不要买别的柠檬味饮料来代替，拿出来一罐，想来想去，还是放了回去。
超市的自动门“叮”一声响，蓝忘机从里面走出来，正看到今天早晨刚碰见的隔壁新搬来的少年。
那个少年拿淡色围巾裹着半张脸，清澈的眼里映上路上连绵的路灯，敞开的外套穿的有些乱，露出里面褐色的毛衣，他扶着膝盖喘气，肩膀都微微耸动，一定是刚刚跑过步，不然怎么会这样累。
那个少年似乎发现蓝忘机在看他，有些窘迫地笑出来，走上前万分自来熟地对蓝忘机说：“我是新搬来的，我们今天早上见过，你记不记得？”
见蓝忘机不答话，他往外套宽大的口袋摸过去，掏出一小罐饮料递出去：“这个，我刚买的，分你一罐，要不要？”
天空又突然飘起小雪，有雪落在那罐小小的饮料上，化成水珠。
魏无羡不由分说地把柠檬茶塞给蓝忘机道：“别客气！别不好意思！给你了，拿着吧！天气太冷了我先回去了再见！”
魏无羡十分自觉，知道自己讨人嫌得很，送完转身就想走，走两步又舍不得，扭头回去道：“你看，我搬来做你邻居也是缘分，正好遇到了，请你吃饭好不好？”
记忆里的少年一瞬间鲜活起来，好像出门前还看到他穿着毛茸茸的拖鞋，蹑手蹑脚，偷偷去冰箱里拿饮料喝的模样。魏无羡被蓝忘机发现了偷喝冰饮料从来不心虚，反而理直气壮地晃一晃手里小小的罐子道：“冬天就该喝冷饮！我就是从小这样锻炼才这么抗寒！”
蓝忘机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噙着笑，慢慢向他走过去，愉悦的情绪藏在话语里：“是吗？那你躲什么？”
蓝忘机看着被强硬地塞到自己手上的饮料罐子不说话。
魏无羡道：“没空那……算了，哈哈哈反正是邻居以后还有机会的，我先回家了？你也早点回家休息。”
蓝忘机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身影。他茫然地，几乎是不知所措地掂一掂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小罐子。
那盒饮料好像是从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，还带着新雪的几分凉意。也许是那位新搬来的莫……他说他叫什么来着？那位少年，刚从外面买了拿回来，才会这样凉。
蓝忘机紧紧攥着那小罐子走到他住的那一栋楼的单元门下时，抬头望过去，他隔壁的窗里透出橘黄色的暖光，像极了曾有魏无羡的每一个夜里，他推开门，看到床头柜上的夜灯分明还亮着，还没换睡衣的少年却已经躺在床上，闭着眼睛假寐。
蓝忘机舍不得把魏无羡从每一个梦境里叫醒，哪怕明知道魏无羡睫毛还在颤，十有八九是在装睡骗他。
每次蓝忘机稍微走近了些，安安静静躺着的魏无羡果然猛地蹦起来，用手里的被子兜头把蓝忘机盖住，手脚并用缠住他，同时大喊：“捉到啦！”
魏无羡两腿分开，坐在被他推倒在床的蓝忘机身上，洋洋得意道：“说吧，这么晚才回家，干什么去了？”
蓝忘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：“领罚。”
这天晚自习上课的时候，魏无羡不知怎么尤其无所事事，偷偷给蓝忘机写的便签条堆满他整个抽屉，蓝忘机终于忍无可忍理他一次，就被躲在门后往里看的班主任抓到，下课之后留下训话。
魏无羡心虚地摸一摸鼻子：“嗯，嗯。好吧，哎，怪我啰。”
说着把薄被掀开一个角，蓝忘机在里头目光澄澈地望着他，直看的他心虚无比。
魏无羡俯下身去亲一亲蓝忘机因为被闷在被子里而微微发红的耳垂，趴在那里嘀咕道：“我给你道歉，行不行？要抄校规的话我也帮你抄，不要生我的气。”
蓝忘机进门的时候，还没来得及脱冬日里厚重的外套就走来看魏无羡，这时候被被子裹着，居然难得显出些笨拙来。
魏无羡亲吻他的嘴唇冰凉，家里开着空调一点也不冷。蓝忘机看一眼床头柜的垃圾桶，看见一个罐子被捏扁了，小小的缩在角落里，怕被什么人看见一样。
床头柜上的灯被魏无羡伸手拉一下开关灭掉。
蓝忘机闭上眼，听见窗外风雨声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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